Fever Igniter

·摄影师x芭蕾舞者

·感谢@joyminchun 的梗 然而我又一次写得乱七八糟

·最后两个人的对话来自《仲夏夜之梦》

·《仲夏夜之梦》两对情侣，拉德山和赫米娅，迪米特律斯和海伦娜。海伦娜之前暗恋迪米特律斯，而迪米特律斯和赫米拉家族订婚，赫米拉拒绝服从安排而与爱人拉德山私奔。拉德山和迪米特律斯后来同时中了精灵溥克的“魔汁”，爱上了海伦娜。不过最后恢复了正常，两对情侣终成眷属。

·私设如山

·OOC

·请勿上升正主

仲夏夜之梦

0.
通向真爱的路从无坦途。

——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

1.
罗渽民站在吵吵闹闹的舞台旁，头疼地听着舞团代表关于海报摄影的要求。

他新接到的一个工作，为国家芭蕾舞团拍摄一组海报用于他们的新芭蕾舞剧《仲夏夜之梦》的宣传。

罗渽民是第一次和芭蕾舞团合作，而且由于出名较早，比之前的摄影师都年轻得多，让舞团代表隐隐有些不信任。虽然罗渽民的摄影技术过硬，手上各种奖项也够砸死人，舞团代表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自己的构想，仿佛罗渽民自己不会思考一样。

舞台上的女主已经换好了拍摄时的服装，正偷看着罗渽民的侧脸，眼神烫得罗渽民都有些不自在。

男主还没有来，说是明天才进行他的拍摄。

舞团代表还在喋喋不休。

像是外面在炽热阳光下嘶哑鸣叫的蝉。

2.
罗渽民为女主拍了一组单人照，还拍了局部的照片。

罗渽民是优秀的摄影师，然而在他的优秀作品里最优秀的是关于身体局部的作品。

倒映着点点灯光的眼睛、涂了一半口红勾着一抹笑的唇、缓缓拨动琴弦的手……罗渽民总是看着那些细节，带着生命的力量，然后将那转瞬即逝的瞬间记录下。

他最好的作品，是一只在苍白灯下的手，骨骼精巧的手腕微微转着，留着一个微妙的角度，手上仿佛没有任何力量，只是顺着风向着远方，手和腕形成的柔和弧度不带棱角，仿佛一滴水可以从手臂流淌到指尖然后无限延伸，延伸成无尽溪流。

手背上有一个青色的胎记，却没有破坏手的美，胎记的形状就像只翩翩落下的蝴蝶，微微扇动着带着金粉的翅，眨眼间就要飞向茫茫夜空，再无踪迹。

手的后面就是一扇打开着的窗。

无法禁锢住的美。

照片的名字就叫《仲夏夜之梦》，罗渽民给出的理由是这是在夏夜偶然拍摄到的。

照片的名字和这次的芭蕾舞同名，但是这位女主的手却不如照片的手。虽然也美，但却仿佛从身体上割裂了下来，毫无生命力。

罗渽民思索了一下，选择了女主从裙中露出来的绷直了的芭蕾舞鞋。

3.
拍摄完女主后又拍摄了一系列配角，男主还没来，天色倒是先暗下来了。

舞团代表看了罗渽民的照片表示很满意，对他的不信任感也消失了。

罗渽民内心舒了口气，表面上谢绝了舞团代表请他看看演出场地的邀请，而是选择自己出去随便走走。

剧院很大，除了表演的大厅以外还有许多排练室租给各个常驻表演团使用。

罗渽民插着兜走在长长的走廊里，耳边回荡着他的脚步声，仿佛走在一个人的梦里。

走廊尽头的窗户大开着，傍晚的风裹挟着落日的余晖从窗户里涌进走廊，残存的热度驱走了走廊里的一丝阴冷。

罗渽民发现窗户旁的练习室门没有关。

罗渽民只是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房间是个练舞室，墙上驾着用于拉伸的木杆，开着窗户。镜子应该在靠自己这一边，所以看不见。有个穿着黑色T恤舞蹈裤的男生背对着自己，冲着窗户踮着脚尖站着。裤子里包裹着肌肉线条流畅的腿，修长的脖颈往下，几节脊椎骨藏进了黑色T恤里。男生的头发泛着夕阳的橙黄色柔光。

男生从身前缓缓举起了手，手背着光，有些昏暗不清，只能看见光线为它镀上的轮廓。

男生将手轻轻翻转，让一半手背照到了光。

一个青色的胎记，一只蝴蝶在阳光下起舞。

罗渽民屏住了呼吸。

4.
罗渽民在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前也颓废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他即将大学毕业，然而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毕业作品也陷入瓶颈，毫无头绪。他心里烦闷，内心里憋着一团火，

他是学摄影的，艺术这一行没有哪一项是便宜的，为了供他学习家里的负担不清。当初要学摄影也是罗渽民软磨硬泡才让父母勉强答应的。

你说你每天抱着这个破机器到处拍拍拍，你拍到什么了？现在连拍也不拍，就坐在家里发呆，你发呆是可以赚钱是吗？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心软让你去学什么摄影！学点金融什么的不好吗……父母絮絮叨叨，说的百般不是。

罗渽民起初低头听着。

有一天晚上他抱着相机垂头丧气地回家，父母又开始说起了摄影的不是。他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下，然后又关上了门。

他的好友李杰诺在屏幕另一边安慰他，说是父母都是这样的，忍一忍就好啦，这样你来学校找我我们过会儿去喝酒……不跟你说了那边催我排练去了你来学校到舞蹈楼三楼来找我教室你应该知道的……

实际上罗渽民拿着手机站在舞蹈楼不知所措。

他确实来过一次，但是那次是李杰诺带着他来的，他当时也没怎么认真看路。现在让他黑灯瞎火地再走一遍，他也摸不着头脑。

他走到了三楼，按着印象摸索到了教室门口。

教室开着半边门，露出些许灯光。

罗渽民安慰着自己说李杰诺是学现代舞的经常排一些黑灯瞎火的舞蹈，然后探头往教室里看。

舞蹈教室里就开着一盏白色的灯，在正中间，就和舞台上照着主角的聚光灯一样。灯下站着一个人，黑色的舞蹈服，黑色的鞋，稍不留神就要融入黑暗中去。

他踩着光，手在身旁划出个圆满的弧，然后又抬起。

夜风从窗户里吹入教室，带走了闷热，也吹得灯微微晃动。男生的身体时隐时现，但是手却始终在灯光下。

他的手上栖息着一只蝴蝶。

一个青色的胎记。

蝴蝶飞过了沧海，越过崇山峻岭，落在了少年的手上，仿佛上帝轻轻亲吻了他的手。

罗渽民忍不住拿起相机来拍摄下了那一瞬间。

手腕摆动，蝴蝶飞舞。

拍照声落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回荡着，显得刺耳。

男生回头往门外看。

罗渽民落荒而逃。

罗渽民跑到了楼梯口，遇到了排练结束出来找他的李杰诺，李杰诺嘲笑他连数数都不会跑到二楼芭蕾舞的地盘上去了，罗渽民也没心思反驳，酒也不喝就往家里跑。

他怕蝴蝶就这么挣脱了桎梏，从此飞向苍茫大地再不复还。

他将照片发给了导师，导师少见的迅速回复了他，并推荐他用这张照片去参加年度摄影评选。

你要给它取个名字。导师的话变成一个个黑字从网线的另一端传来。

罗渽民看着窗外漫天星斗，树影摇曳在风中。他刚刚闯入了别人的世界，带走了一张照片做证据，然而现在也只有这张照片证明他曾经见过无与伦比的风景。

门外传来电视的声音，有人在感叹着爱情的艰难。

仲夏夜之梦。

罗渽民一字一字敲入。

就叫仲夏夜之梦。

5.
罗渽民的照片很好，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张照片给他带来了年度最佳摄影的奖项，在他还在为工作发愁的时候。

得到获奖通知的罗渽民扭头看着墙上的照片，他有一面照片墙，挂满了他心怡的作品。正中间，是那一只如蝶翼的手。

罗渽民曾在后来带着洗出来的照片去找那个男生，想把作品送给缪斯，然而偷偷打听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那个男生。

他把照片夹在随身的笔记本里，想着哪天在学校里遇到了就直接给他。

然而时过境迁，他离开了校园，获得了无数奖项，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随身的本子换了一本又一本，那个男生也没有再次带着他的蝴蝶回来。

罗渽民本来已经放弃了，就当是一场美好的梦，送给了他难以忘怀的回忆，但是人还要继续往前看。只是没想到那只蝴蝶就在前方等着他。

男生在夕阳里旋转，发丝飞扬。

罗渽民盯着男生，手紧紧抓着随身的挎包。里面的照片仿佛在燃烧，透过布料都可以感受到那温度，有生命在挣扎，有限制在破碎。

蝴蝶要飞回主人身上了。

6.
第二天罗渽民回到舞台准备拍摄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男生，穿着精致的舞服，身姿优雅，仿佛穿越时间而来的贵族少爷。

男生看他挂着相机，估计心下了然，笑着向罗渽民伸出手。

“你好，我是黄仁俊。”黄仁俊笑得眉眼弯弯，虎牙都露了出来。

“……我是罗渽民。”罗渽民赶忙同他握手，“我们可以拍摄了吗？”

黄仁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开始工作，挑了挑眉。罗渽民实际上后悔得想咬掉舌头。

黄仁俊是一个很优秀的模特，然而罗渽民实在是进入不了状态，眼神总是往那双手上飘，飘得都不看取景器了。一组拍下来，罗渽民看得是直摇头。

“……要不然我用粉底把手上的胎记遮掉吧。”黄仁俊摸着手走到罗渽民身边，看着他不满意的表情，又想了想他盯着自己手的眼神，以为是手上胎记影响了美观。

“不！别遮！”罗渽民直接喊了出来，吓了黄仁俊一跳，罗渽民反应过来赶紧补救，“我只是觉得你手上的胎记挺有意思的……像只蝴蝶，就盯着看了一会儿……这组是我的问题，再来一组吧，麻烦了。”

“……你是第一个说这个像蝴蝶的，大部分人都只会觉得这是块青色胎记。”黄仁俊看了看手上的胎记，然后转身回到舞台。

夏天剧场里开了空调，然而人实在是太多了，把冷气挤得所剩无几，而舞台上的聚光灯又带着热度直照着人，让人的体温更是往上爬。

黄仁俊的额头上也开始微微冒汗，有一滴汗从发丝间流下，顺着脸颊的弧度滑到下颚，亮晶晶得摇摇欲坠，然后被黄仁俊用手擦掉。黄仁俊有用手背去轻轻擦掉脸上的汗。

罗渽民在取景框里看到黄仁俊的手靠在脸上，胎记微微贴着脸部肌肤，就像蝴蝶从手上落到了脸上。

黄仁俊的手移到了眼角。

罗渽民看到了黄仁俊眼里的光，聚光灯的光盛在他的双眼里，如水般荡着微微的涟漪，又如夏夜里满天星辰。蝴蝶停在了他的眼角，落下了一个吻。

黄仁俊目光流转，看向了罗渽民的镜头。

罗渽民在取景器里与黄仁俊对视了。

他忍不住摁下了快门。

7.
五年前夏夜里的黄仁俊为罗渽民带来了他的第一个荣誉，五年后黄仁俊为罗渽民带来了他目前最满意的作品。

罗渽民站在剧院门口，看着墙上张贴上的巨型海报，黄仁俊眼神温柔注视着罗渽民，一只手虚贴在脸上，露出手背上的蝴蝶。

罗渽民踮起脚去触摸海报上的蝴蝶，好像在触摸真正的蝴蝶。

有个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吓得罗渽民差点崴了脚，被那人扶住。

“罗渽民，你在这里做什么。”是黄仁俊，他抬头看到了墙上的巨型海报，“他们这么快就贴出来啦。”

“是，是。”罗渽民还在思索黄仁俊对于刚刚自己的傻样是什么样的评价，估计在内心已经把自己笑死了。

没想到黄仁俊也走上前，踮起脚尖去摸了摸自己的胎记。

“我以前学芭蕾的时候，老师叫我把胎记去掉，说这个会影响舞台效果。”黄仁俊收回手，看着海报淡淡地说，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我不听，说这是我特别的标志，不能去掉。”

“现在想想当时真的挺好笑的。”

“我有一段时间，瓶颈期，就是跳不好。我有很多同学已经被芭蕾舞团选走去参加一些小型表演，当然也有的直接就去了国外，但是我不行。”

“我有次去面试，我觉得那是我那段时间跳得最好的一次了，结果面试官看了一眼我的手，然后就露出了惋惜的表情。我当时真的考虑要去医院去掉这个胎记。”

黄仁俊摩挲着手上的胎记，像是在触摸一段回忆。

“后来我休学了一段时间，因为脚伤。在家里无聊的时候就只能上上网，然后我看到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作品展上有一张照片，是一只手，上面有一个青色的胎记。”

“我盯着照片看了好久，又看到了下面的评论，说好看。虽然可能是摄影师拍得好看，而且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手，我还是私下把那些夸奖当作是在夸这个胎记，夸我的胎记我的手。”

“我后来还是没舍得去掉那个胎记。我把照片存在手机里，就当是别人对我的肯定，然后熬着，一直熬到了我终于被芭蕾舞团看中。”

“熬到我成为了主角。”

黄仁俊始终没有回头，却让罗渽民感觉自己被里里外外看得透，他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震得他两眼发晕，张口说不出话。

“……那就是你。”许久后罗渽民艰难地开口，带着豁出去的勇气。

“你有天晚上在练舞蹈，我在门外偷偷拍的。我后来想去找你，但是没找到，可能就是你休学的那段时间。后来，后来我就毕业了，也就没有回学校了。”

“这是我当年最好的作品，帮我拿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奖。”

“不过现在这不是我最好的作品了。”

罗渽民的声音参杂在风里，吹到了黄仁俊的耳朵里，吹得黄仁俊耳朵有点泛红。

“我现在最好的作品是墙上的你。”

8.
罗渽民在芭蕾舞团表演的那天去看了。

当初拍摄的时候舞团送给了他门票，说是感谢。于是罗渽民就坐在了座位第二排正中央看着舞台。

他看着拉山德与心爱的女子私奔，又因被浦克的“魔汁”给迷惑而疯狂追求海伦娜，和狄米特律斯大打出手，最后在仙王的帮助下找回自我，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是个美好的故事。

罗渽民看着黄仁俊在台上跳跃旋转，光照在他身上让人移不开眼睛。他喜，他怒，他悲，万般滋味全在这舞台方寸间。

蝴蝶还是张开翅膀飞翔时最美，让人看到它翅膀上精美的图案，看到它扇动翅膀昭显着生命的律动。

然后在罗渽民心里刮起一阵飓风。

黄仁俊向观众席伸出了手，蝴蝶仿佛停在了他的指尖。

罗渽民按住自己，生怕自己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9.
黄仁俊抱着花回到后台的化妆间，看到罗渽民靠着墙站着，手上夹着根没点燃的烟。见他过来，罗渽民赶紧把烟塞回了烟盒。

“你现在又在干什么，这里可没有我的海报了。”黄仁俊脸上还带着汗，演出成功后的兴奋喜悦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

“演出挺好的。”罗渽民干瘪瘪地说，“你跳得最好。”

“这话我建议你不要在这里说，我怕你和我都被揍。”黄仁俊换了一边手捧花，“所以呢，你就这么空手来见我？”

罗渽民这才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压根没有准备什么庆祝礼物。

毕竟只是突然冲动就跑到了后台来找黄仁俊。

罗渽民下意识摸了摸包，突然灵光一现。他翻出了笔记本，从笔记本里拿出了那张照片，看来看去，把照片放在了花里。

“我拍完照后，想把照片送你一张。可是等我回学校以后就没有遇到过你了，估计就是你回去养病的时候。”罗渽民有点紧张地解释，“我后来毕业了，没回学校，就没有遇到过你了。”

“虽然迟到了五年，但是我还是想送给你。”

黄仁俊抬着头看花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他熟悉的手，熟悉的胎记。照片有点泛黄，边微微卷起，带着时间的痕迹。但是还是看得出罗渽民很小心地对待它，放在包里磕磕碰碰风吹雨打，也只是翘了点边。

时针仿佛被倒拨了回去，回到了那个夏风清凉的夜晚，两个各自困扰的男生一个独自舞蹈，一个偷偷拍照。

然后成就了彼此。

“好吧，我收下了。”沉默半晌，黄仁俊还是笑着，露出了虎牙，“你还有什么事吗？”

黄仁俊路过罗渽民，用空出的手去拧门把手。

蝴蝶扑闪着翅膀，要飞走了。

罗渽民意识到这时候不说点什么就真的只能这样了。

“爱情不是用眼睛而是心灵看的，因此生着翅膀的丘比特常被描写为盲目。”罗渽民抓住了黄仁俊开门的手。

黄仁俊看着罗渽民的眼睛，只看到了自己。

“但是爱情的判断完全没有理性，只用翅膀不用眼睛，表现出鲁莽的性急，因此爱神据说是个孩儿，因为在选择方面上他常会弄错。”黄仁俊轻轻地说，手在暗暗挣扎，肌肤与罗渽民掌心的肌肤摩擦，仿佛手中的蝴蝶想要逃离。

“你还没选择过，你怎么知道爱神他弄错了。”罗渽民毫不客气地回望。

“……那你想怎么样。”

罗渽民的手包住了黄仁俊的手背，将蝴蝶拢在手里。

“至少给海伦娜一次机会吧，毕竟现实里没有浦克，只有你。”

黄仁俊忍不住笑了。

“那你可能会浪费很多时间，然后发现爱神射错了箭。”

罗渽民也笑了。

“我知道。”

“可我还是想试一试，狄米特律斯。”

“毕竟我已经等了五年了。”

10.
蝴蝶收拢了翅膀。

“那你试试吧，海伦娜。”

Fin.